戏评(“六子”先生——戏评胡适)

胡适先生，不只是我们几十年前所说的“反动文人”这么简单。胡适其实是现代中国的一个相当复杂而又影响颇大的历史人物。他曾经参加过“五四”新文化运动，倡导文学革命，蜚声遐迩，名噪一时。后来又是以树立“独立精神”闻名的自由派学者。抗日战争时任驻美大使，为抗日而奔走呼号，起到了别人无可替代的作用。解放前夕出走美国，1958年回台湾至1962年病逝。

我们简以“六子先生”予以“戏评”：

一、学贯中西的优秀学子

二、曾经“浪荡”过的“回头浪子”

三、“五四”新文化运动的一面“旗子”

四、强调“独立精神”又时常扶扶政府“轿子”

五、全民抗战时期的“过河卒子”

六、新中国批判资产阶级思想的“靶子”

一、学贯中西的优秀学子

胡适是安徽省绩溪县人。1891年12月生。其父既官又商。胡适3岁半入私塾9年，旧文化基础深厚，尊崇孔孟儒学和程朱理学。1904年到上海入“新学”，学习国文、英文、算学、物理、化学、博物、图画诸科。自述对其影响至深者二人：赫胥黎（《天演论》作者）、梁启超。1906年考入中国公学，参加了以改良社会为宗旨的竞业学会，开始创作并连续发文，包括小说、传记、诗歌词典、社论、论说、丛谈及时闻、时评并外国文学翻译，无所不包。1910年到北京考取第二批庚款留美官费生，8月渡洋赴美留学。先入康奈尔大学选读农科，后转入文理学院改习文科。1915年转入哥伦比亚大学，在杜威博士门下专攻实验主义哲学，自此，实验主义成为胡适终生信奉的金科玉律。

二、曾经“浪荡”过的“回头浪子”

胡适先生在人看来，向来是“发乎情，止于礼”的谨严式人物。张中行先生说过：风流人物容易风流，但胡适好象不是这样。胡适去世，蒋介石送挽联：“新文化中旧道德的楷模，旧伦理中新思想的代表”。其实，胡适年轻时也确实曾一时浪荡过。1908年，胡适在中国新公学任英语教员。由于革命党人屡屡失败，不少人对前途忧心如焚，心灰意冷，胡适是其中之一。他们一起上馆子，吃花酒，逛窑子，通宵达旦地打牌，日日大醉。有人根据胡适现存59天《藏晖室札记》作统计：打牌15次，喝酒17次，戏园捧戏子11次，逛窑子10次。1900年3月22日，天下雨，胡适与朋友妓院喝酒，大醉，被车夫掠去身上财物，又与外国巡捕发生厮打，被关进巡捕房。缴罚款回家后，胡适对镜自视，浑身污泥浊水，脸颊伤痕条条…遂想起家中老母，不禁懊悔万分，当天即给学校写了辞职信。之后闭门苦读，准备赴京应考留美赔款官费生。最终以第55名成绩考取，赴美留学，迎来一生中最根本的一次大转折。

三、“五四”新文化运动的一面“旗子”

陈独秀主编的《新青年》于1915年9月在上海创刊。它高举民主与科学的旗帜，倡导了以“打倒孔家店”为重要内容的新文化运动。胡适留美期间即与《新青年》联系，并在第二卷一号开始发表文章。1917年7月回国任北京大学教授，直接参与《新青年》编务活动。由于受西方新思想启迪及国内新文化运动影响，胡适一反少年时代的尊孔崇儒，以反对孔教、反对封建旧文化的战士姿态，出现在新文化运动阵地。他最早提出并肯定“打倒孔家店”口号，反对以孔孟之道为核心的旧伦理旧道理，追求人性的解放，起到了抨击吃人旧礼教和腐朽封建道德的革命作用。

在“五四”新文化运动中，胡适也是《新青年》提倡“文学革命”的主要倡导者之一。胡适留美时曾寄书陈独秀，提出“文学革命”口号并列举具体主张即后来的“八不主义”。陈独秀在《新青年》发表此信并称赞胡适的文学革命主张是“今日中国文界之雷音”。后来蔡元培也把这封信看作是文学革命的起始。1917年1月胡适将上述“八项主张”写文《文学改良刍议》在《新青年》发表，陈独秀于2月推出《文学革命论》，正式举起“文学革命军”大旗，以为胡适的声援。《新青年》钱玄同、刘半农、周作人及傅斯年等也都撰文响应，中国现代史上这场著名的文学革命便成为一个有力的大运动，从而开创了中国文学现代化的新纪元。

在文学革命中，胡适最突出的事业，最积极的贡献，是提倡白话文，反对文言文。他公开宣判文言是死文字，不能产出活文学；若要创造活文学，就“必须用白话来做文学的工具”，这是对封建文学观念十分大胆的挑战，并且阐明不论是文学革命还是文学改良，绝不只是工具形式的改革，而首先是文学观念的变革。

以《新青年》团体为中心形成的新文化统一战线，在“五四”运动后不久就开始产生分化。1919年7月，胡适发表《多研究些问题，少谈些“主义”》一文，挑起了“问题与主义”的论争，之后又针对李大钊的《再论问题与主义》，连续发表《三论问题与主义》、《四论问题与主义》，表明胡适所信奉的实用主义和改良主义，同李大钊、陈独秀所信奉和宣传的马克思主义，己经明显对立并要分道扬镳了。

四、强调“独立精神”却帮政府“抬轿子”

1928年3月，胡适等创办《新月》杂志，之后便在杂志上发起了关于“人权问题”的讨论。首先是胡适《人权与约法》，直接炮轰国民政府、党部机关以至蒋介石本人，对国民党侵犯人权的状况进行了揭露。之后又陆续发表胡适《知难，行亦不易》、《我们什么时候可以有宪法》、《新文化运动与国民党》，罗隆基《论人权》、《告压迫言论自由者》、《专家政治》，梁实秋《论思想统一》等系列文章，大力鼓吹思想言论自由，呼吁制定约法、宪法，确立法治，保障人权。1933年底，胡适被推选为中国民权保障同盟的北平分会主席，但他却发表《民权的保障》一文，宣扬维护国民党政府的法律，反对同盟宣言中“释放一切政治犯”的主张，后又指责“民权保障同盟不应提出不加区别地释放一切政治犯”，宣称政府“有权去对付那些威胁它本身生存的行为”，即维护国民党政府镇压共产党和革命人民的法西斯暴政。由此，宋庆龄和蔡元培代表总会宣布将胡适清除出盟。

1932年5月，胡适等创办政论周刊《独立评论》，宣称“不依傍任何党派，不迷信任何成见”的“独立精神”。对于国民党和蒋介石，《独立评论》也有过批评和忠告，展开过“民治与独裁”的讨论并要求实行民主宪政等。1933年汪精卫曾请胡适出任教育部长，他给汪回信称“留在政府之外，为国家做一个诤臣，为政府做一个诤友”。到1935年国共两党斗争情势骤变，胡适公开站出来说话，他在《独立评论》发表《政制改革》一文，称蒋介石“在今日确有做一国领袖的资格”，吹捧蒋“一个人总在那里埋头苦干，挺起肩膊来桃担子，不辞劳苦，不避怨谤，并且能相当地容纳异己者的要求，尊重异己者的看法”。如此态度和言说，表明此时的胡适，己偏到蒋介石国民党那边儿去了。

抗战胜利后，胡适于1946年6月自美返国，任北京大学校长。后应蒋介石之邀参加南京“制宪国大”。对“制宪国大”，中共及许多民主党派都予以抵制，声明其非法。胡适却欣然出席，而且还当了大会主席。之后蒋政府改组，邀胡适担任国府委员兼考试院长，胡适不就，并称不入政府，“对外国，对国内，都可以帮政府的忙，支持他，替他说公平话”，若到政府为官，便“毁了我30年养成的独立地位”。

1948年，国民党政府在风雨飘摇中召开“国民大会”，胡适参加并且又当了大会主席，帮蒋介石登上了“总统”的宝座。

五、全民抗战时期的“过河卒子”

“七七事变”引爆全面抗战。

早在1935年，在给王世杰的三封著名长信中，胡适提出中日之战的和平底线是保有平津，并设想了如下战略：①如可以争取十年的喘息时间，就应该不顾一切谋得这喘息时间；②如果无论如何都得不到这十年喘息时间，则必须不顾一切苦痛与毁灭，准备作三四年的乱战，从那长期痛苦里谋得民族翻身的机会。而这个翻身的机会，则是“在一个不很远的将来，太平洋上必有一度最可惨的大战。”后来时事发展，果然印证了全部猜想。

“七七事变”第二天，胡适即南下参加第一期“庐山谈话会”。上山当天，蒋介石即请胡茶叙。去美国寻求援助，并把美国拉下水打“太平洋上的大战”，举国之内找不到比胡适更合适的人选。于是他很快以特使身份赴美，并于翌年就任中国驻美大使。受命当日，胡适自记“二十一年的独立自由的生活，今日起，为国家牺牲了。”他揶揄自己“做了过河卒子，只能拼命向前”。

胡适就任大使有两项主要任务。一是争取美援。其最大的成果是在38年10月25日即武汉沦陷当日，获得了美国的桐油贷款2500万美元，给国内低迷人心打了一针强心剂。第二个主要任务自然就是拖美国人下水。胡适运用其知名度和在美国的广泛人脉，四处巡回演讲，以图刺破当时盛行的孤立主义。仅做为特使赴美至就任大使前，胡适就创下了51天行10600英里演讲56场的纪录，以至因心脏病发作而任院休养。

胡适在美数百场的主题：①日本是世界文明的公敌；②中国人在进行的牺牲，也是在为美国而战；③美国的和平必不长久，太平洋一战无法避免。

一个外交使节，在所驻国四处巡游距离之长，演说次数之多，而目的就是鼓动所在国参战，堪称世界外交史上的奇观。

战后，有美国史学家著书愤愤然说，美日之战本可避免，是罗斯福总统不幸上了那位中国大使的圈套，日军偷袭珍珠港的罪魁祸首就是胡适！

在美国对日宣战当天，胡适认为自己使命远成，决定辞职。

辞职后的胡适，又在美国滞留四年，其原因，外交部长郭泰祺信中有话：“在目前情况下，兄果返国，公私两面或均感觉困难，于公于私，恐无何裨益。

六、新中国意识形态领域批判资产阶级思想的“靶子”

1953年10月，毛主席《关于《红楼梦》研究问题的信》，从整个意识形态领域阶级斗争的高度，发动了“批判胡适资产阶级唯心论”的斗争。几十年来的中国学术思想界，如果要找一个资产阶级思想的典型代表人物，无疑那就是胡适。“擒贼先擒王”，批判胡适，就是要“清除五四以来胡适派资产阶级思想在整个学术界和思想界的流毒和影响”，于是大张旗鼓地开展了对胡适哲学思想批判、政治思想批判、文学思想批判、历史观点批判、哲学史观和文学史观批判…。

1955年1月，中共中央发出《关于在干部和知识分子中组织宣传唯物主义思想批判资产阶级唯心主义思想的演讲工作的通知》，3月又发出《进一步在全国人民中宣传唯物主义思想批判资产阶级唯心主义思想的指示》。《指示》指出：“党在思想工作中最根本的任务，就是宣传唯物主义的的思想，反的唯心主义的思想。”在1954、1955年社会主义改造的高潮中，文化思想领域内掀起了学习唯物辩证法和批判资产阶级唯心主义思想的高潮，而对胡适思想的批判，是这个批判运动的中心。

这次批判，规模之大，“参战”者之多（大都是知名人士），持续时间之长（达两年之久），批判范围之广，都是空前未有的。1955年由三联书店出版的《胡适思想批判》，共八册，收入文章150多篇，计200多万字。

胡适一生的复杂思想和经历，是旧中国半封建半殖民地社会的政治、经济、文化发展过程中种种复杂矛盾的产物。他毕竟是一个学者，终生勤奋，著作等身。无论是文学革命、白话文倡导与创作方面，或是在中国古代小说考证与中国古史研究方面，或者在中国哲学史、思想史研究整理方面，都有开拓性的贡献。他一生获得美国、英国、加拿大及香港等国家和地区一些大学的荣誉搏士学位多达35个，这在全世界都是罕见的。他在中国现代文学史和文化史上的地位，是不应抹煞也不能抹煞的。然尔，胡适在思想理论上抵制马克思主义，政治上成为与共产党、与人民大众相对立的右派，晚年实际上成为了人民中国的反对派。

胡适1962年在台北猝然去世，其几种主要著述，如《中国哲学史大纲》、《白话文学史》及《四十自述》等，还都是几十年前未完待续的《半部书》。如果还要用“子”字形容的话，那就是主要著作的“半拉子”了…